把“閱讀”的問號拉直——關于六個讀書難題的回應
http://www.39388b.com2022年01月05日 09:38教育裝備網
“每天閱讀半小時,就如同減肥一樣,喊口號容易,堅持很難!”“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時間看書啊!”“剛翻了兩頁書,就拿起了手機,一刷就是幾個小時過去了。”……去年,我們向讀者征集在閱讀中遇到的難題,不長的時間就收到近百個“讀書的疑難雜癥”。經過對這些問題進行歸類與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些閱讀難題有一定的普遍性和典型性,如果能找對方法,逐一突破,便不難敲開閱讀的大門。
本期我們特邀河南省濟源市教育體育局名師工作室負責人常亞歌對其中的六個問題進行解答,希望對讀者有所啟發(fā)。同時,由本報讀書周刊聯(lián)合商務印書館共同策劃的“推動讀書人物主講的‘閱讀診斷’公益直播課”也從1月6日開始播出,邀請中國教育報2020年度推動讀書十大人物,每天圍繞一個核心問題在中國教育報好老師新媒體平臺進行講解。
讀到自己不感興趣但有用的書,就會讀得很慢或者不想看了,怎么辦?
這種現(xiàn)象很常見,特別是對于閱讀積淀不夠、教學經驗不足的青年教師而言,更是如此。畢竟每個人的知識結構與閱讀視野是有限的,而教育教學的復雜性又需要我們做個多面手,成為一個“雜家”,需要了解、閱讀很多原本不熟悉的書籍,這些書籍很多超出了我們個人的興趣范圍。
十多年前,我和我的團隊共讀《給教師的建議》時就遇到此類問題。蘇霍姆林斯基的書,大部分讀起來是不太費力的,因為他極少通篇講理論,但有些條目比較長,部分內容超出了我們的工作經驗,理解起來稍微吃力。當時,我們的閱讀是“君子之約”,每周必須共讀批注一篇。為了完成這個約定,我往往要提前幾周去反復閱讀。同時,我還找來資料對照著閱讀,比如馬卡連柯、斯賓塞、佐藤學、杜威等。在多種著作的比較閱讀中,我發(fā)現(xiàn)他們有些觀點是相通的,只是表達的方式、實踐的路徑不同。有了這種比較性閱讀與分析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在閱讀困難的時候堅持一下,有些書籍不一定有想象的那么難讀。
當然,近些年我們引進翻譯了一些國外教育類書籍,部分書籍的翻譯語言枯燥,術語生澀,邏輯不清,雖有名氣,但確實難讀。那么,我們放下暫時不讀也罷。畢竟在當下的閱讀環(huán)境中,同樣命題的書還有很多,完全可以選用其他類似的書籍替代一下,或者等自己的閱讀能力提升之后再讀也可以。
專業(yè)類的書籍,我的觀點是不要濫讀,要精讀。經典的代表性書籍要下功夫吃透幾部,打好底子,其他的做一個拓展就可以了。閱讀一定要給自己的思考留下空間,不能死讀書,輕信書,弱實踐。這樣的閱讀意義不大。
總是靜不下心,對于文章的理解過于表面化,怎么辦?
閱讀需靜氣,浮躁無閱讀。讀書確實是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huán)境和平靜的心態(tài)。因為閱讀本身就需要我們借助文字與作者對話,引發(fā)思考,產生共鳴。
關于文章理解過于表面化的問題很普遍,背后的原因很復雜,比如對深與淺的理解,有沒有標準答案,我看是沒有的,至多算是看誰對文章的解讀更為合理而已。
多年前,我在參加觀課議課活動時,發(fā)現(xiàn)大家的很多分歧主要體現(xiàn)在文本解讀上,后來,我就用《紅樓夢》訓練自己的文本解讀能力。明清時期的文學點評很發(fā)達,四大名著都有點評版,脂硯齋、金圣嘆、李卓吾、毛宗崗的點評都有經典,從他們的點評入手,你會學習很多有價值的閱讀方法,如果再嘗試動筆寫寫書評,那么對文本解讀能力的提高是很有好處的。
當然,對一篇文章或整部書的理解繞不過作者和他們所處的時代,我們需要關注這些文章背后的信息,從時代大背景和人物的小背景定位分析是常見的方法,F(xiàn)在,不少人喜歡去網上查資料,不喜歡讀書籍,網上的信息查詢便捷,但有一定的片面性。我主張要了解這些文章的作者,至少要通讀幾部他們的代表作、幾本傳記才好。近些年,我在有意識地讀人物傳記、名人日記、游記,甚至是個人通信等,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想知道更完整的作家生平故事以及那個時代的真實狀態(tài),以此來幫助我建立一個大的時空觀,去理解那個年代的作品。
休閑性的閱讀很容易,但涉及學科專業(yè)領域的閱讀,還是需要我們以研究者的態(tài)度去認真對待的。比如魯迅的作品,如果我們沒有對魯迅進行一個系統(tǒng)的閱讀,僅憑教材里的資料是不能駕馭他的作品的,即便是教也是“亂教”或“人云亦云”。這種外圍的閱讀積累看似很費時間,但從整個教學生涯看,我們的投入還是很有價值的。有了這種態(tài)度和方法,我們的閱讀積累就會更豐富,理解作品時就會更準確、更合理。深度閱讀本身就是一種智力游戲,需要一點點積淀和摸索,但基本的方法大體如此。
有些名著距離我們現(xiàn)代社會有些遙遠,以及用了一些句式語法和詞語讓我們有些讀不懂,所以更加沒有耐心去讀,怎么辦?
在我國五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文言文一直承擔著記載中華文化與思想的重要使命。直到新文化運動之后,文言文作為“舊文化”的代表逐漸被邊緣化。它們雖然仍在語文課本中出現(xiàn),但比重很小,課程要求也不太高,幾十年下來,我們閱讀文言文的能力就很薄弱了,以至于現(xiàn)在文言文已經成為大眾走進經典古籍的障礙。
但無論怎樣,中國人對漢字的識讀帶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如果我們靜下來,讀一些淺顯的文言文,大體意思還是明白的,F(xiàn)在不少出版社出版了帶注音的經典古籍,幫助我們解決了發(fā)音的問題,這種設計就很好。
我讀這些書籍也有一個摸索的過程,我先從《紅樓夢》讀起,然后逼著自己寫讀書筆記,前八十回整整寫了近五十萬字。從開始的啃讀,到慢慢適應,最后沉浸其中。其實閱讀與打仗相似,如果你打過一個勝仗,你會積累很多經驗,提升很大信心。我現(xiàn)在在抄讀《史記》,抄書是很多古人讀書的方法,比如金圣嘆、王夫之、曾國藩。抄書可以最大限度地放慢自己的閱讀速度,讓自己的思維充分在文本中逗留,以此來體會作者的構思、選材、筆法、主旨等。
讀完一篇,再寫一篇書評。書評寫作力求準確,要有趣味易懂,要讓沒有讀過原文的人能讀明白,這就對閱讀和寫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正是這種寫作要求,反過來逼著自己每篇文章務必讀清楚、想明白。堅持久了,對文章的閱讀能力也就強了。當然,工具書的使用也很重要,它們就像閱讀的腳手架,不同的視角會給你不同的收獲與經驗?傊,對于一些經典名著,我們需要下點兒功夫,要有一點兒“打得一拳開”的精神,認真地拿下一兩部,否則,我們永遠越不過這個門檻,始終找不到享受經典閱讀的樂趣。
如果時間有限,可以用聽書的方式代替讀書嗎?
可以的,但只能臨時代替,聽書不能代替紙質閱讀,兩者不是一個概念。
閱讀是從耳朵開始的。沒有閱讀能力的孩子或成年人,聽覺是他們獲取信息的一個重要途徑。現(xiàn)在,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我們可以在海量的音頻中選擇想聽的書籍,這對于無暇閱讀的人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福音。我家孩子小的時候,某一聽書軟件上線不久,我們就下載了《窗邊的小豆豆》《我的阿勒泰》的音頻書反復聽,這對培育她的語感很有好處。
形象逼真、解放眼睛、信息便捷這些都是聽書的優(yōu)點,但它也有缺點,那就是不宜持續(xù)地聽,畢竟是電子產品,外放會影響他人,戴耳機時間長了,對聽覺有傷害。另外,聽書容易被朗讀者的聲音控制,成為“聲音文學”,比如聽《三國演義》《四世同堂》《平凡的世界》,我們很容易被播音員獨特的聲音控制,難以走出播音者的聲音形象。
紙質文字的閱讀速度與我們的理解是同步的,這種同步性,利于讀者從文字中進行信息提煉與整合,形成自己獨有的閱讀想象與見解,這與被動的聽書,甚至被固定化的人物形象所束縛是完全不同的。聽書與讀書,本質上講一個是被動的,一個是主動的。被動的聽書弱化了閱讀的個性化體驗,主動的閱讀剛好相反。所以,聽書仍然是一種快餐式的淺層閱讀,它不能替代紙質書籍個性化的深度閱讀。
感覺讀書有用,但是讀了記不住,不能很好地理解其中的意義。是不是一本書得多讀幾遍?讀書要不要做筆記?
記憶取決于價值。很多書的內容是不需要刻意記憶的,特別作為成年人來講,記不住就算了,或許這些內容不是自己最感興趣的,或者是在工作中極少涉及的。但凡能記住的,必定與自己的興趣聯(lián)系緊密,必定對自己的工作能給予很大幫助。從另外一個角度講,成年人的閱讀,很大程度上是通過閱讀慢慢構建自己的知識體系,形成獨立的思維方式。在這期間,不少信息起到一種“酵母”的作用,它去激活個人儲備的另外與之相關的信息,使得新舊知識發(fā)生關聯(lián),產生一種新的觀點來改造自己,認識世界。這要比單純記住一些知識更有價值。
好書要讀通,閑書要讀快。不是所有的書都值得反復閱讀,甚至很多書未必值得一讀。我們按照每天閱讀一萬字,一年下來,讀不了幾本書,所以,讀,就讀好書,讀關鍵書,讀構建自己專業(yè)基礎和高雅品質的書。特別是一些經典的書籍則需要反復閱讀,要動手、動筆、動心、動口。我喜歡反復看《給教師的建議》和《學校無分數(shù)教育三部曲》,只要有時間,我總要翻幾頁,每次閱讀都有一種新的收獲。蘇霍姆林斯基與阿莫納什維利的書沒有深奧理論,但充滿教育的哲理,他們不提生澀的概念,他們寫書的讀者意識很明確,就是給同行教師看的,不是給專家研究的。他們不為職稱寫作,更不為名利出書,只是對自己的實踐與思考如實地記錄與整理。這才是真正的好書。
讀書就要動筆,我總把閱讀與寫作看作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簡單的批注也是一種寫作,比如《金圣嘆批評本水滸傳》,就是一種很高級的文學評論。另外,我們還可以寫百字文訓練自己的概括能力,比如寫教師日記,也是不錯的訓練方法。如果有時間,讀完一部書,單獨寫一篇書評,以加深自己的理解與記憶,這更是一種練筆方式。
有時候不知道該讀什么樣的書?是隨心所欲還是墨守成規(guī)?讀書和實踐如何結合?
就像牙痛看醫(yī)生一樣,如果自己不清楚有什么需求,我們一般不會去主動閱讀,這是成人閱讀的通病。閱讀的驅動力大體有兩種:一種來自自身,因為閱讀已經成為每日必修課;一種來自外部,比如工作的需要、制度的約束。動力不同,效果自然不同。
任何人的閱讀能力與習慣都需要一個慢慢形成的過程。閱讀起初,我主張先從自己的興趣入手。愛好歷史,就從通俗歷史讀起。喜歡文學,就從最喜歡的通俗文學讀起。喜歡軍事,就從最感興趣的軍事戰(zhàn)爭讀起……先選擇一個角度,慢慢讀進去,逐漸摸索出自己的讀書經驗,穩(wěn)定每日閱讀的習慣,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閱讀半徑就會逐漸擴大、延展。
然后,要做一些專項閱讀的計劃。人的時間有限,一直隨心所欲地閱讀是不妥的,因為這樣構不成相對理想的知識體系,就像“搬磚”一樣,今年“搬”了一堆“碎磚”,明年又“搬”了一堆“碎磚”。再加上外界的干擾,缺乏同伴的交流,慢慢就失去讀書的興趣。教師必須要讀好自己的專業(yè)書,建構完整的知識體系是立身之本。對于“零基礎”的人們來說,最好每年要精讀一部教育名著,通讀幾部學科專著,泛讀多部人文社科書籍。有了這個閱讀框架,我們的閱讀就少了隨心所欲,就會有的放矢,自己的閱讀框架也會逐漸清晰,不會再人云亦云了。
實用主義告訴我們,凡事都要有用。其實,就讀書而言,沒有小用,只有大用。我們不要總想著把讀到的辦法馬上“用”到自己的課堂上,這是不現(xiàn)實的。一則環(huán)境不同,二則操作不同。同樣是一篇教學設計,別人可行,自己未必可以。這與高手用柳條做武器,工匠拿來編筐是一個道理。讀書表面看是獲取了信息,但從其本質上講,這些信息只是告知我們許多隱含的基本規(guī)律與基本方法。我們通過這些規(guī)律和方法,形成自己的思維方式才是關鍵,即用自己的思考去解決自己的問題,才算讀書的意義所在。
責任編輯:董曉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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